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番外|锁清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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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     嗯...

    想从别人肚子里出来也有点儿难度,因为后宫里头除了贺皇后压根就没别的女人了。

    贺皇后一个儿子一个儿子地向外蹦,大有不生个十个八个誓不罢休的劲头。

    再反观我们家与四叔家,四叔家孤零零一个独子,我们家更惨,就剩我孤零零一只独苗,好死不死,还是只女独苗儿。

    我都有点替我爹惆怅,可又不敢表现出来,生怕我那拧不清的爹脑子一抽,又给我领回家一个庶母,用来延绵子孙。

    用“又”字儿倒不是因为爹曾经领回来过,只是听奶嬷嬷说我以前是有个庶母的,姓石,定京人氏,好像还是国公府的嫡出姑娘。

    “定京城里还有姓石的勋贵人家?我怎么一点也没印象?”

    我仰脸问嬷嬷。

    “因为他们家作,然后自己把自己作死了。”

    嬷嬷面无表情地回答。

    我微不可见地往后一缩,这是嬷嬷标准的“不要给我提她,再提她,信不信我立马去把她坟给刨了”的我在找死表情。

    我机智地在嬷嬷跟前打住了话题,可好奇心一上来挡都挡不住,事关爹的我不敢自己活动,可问一问这码子事儿就没多大忌讳了,找来几个仆妇一问,立马就知道全了——安国公府石家在“戊戌之变”中站在了六叔的对立面。

    全乎了。

    这种争天下打社稷的大事,谁沾着谁完,一点儿情面都不讲,石妃一夜之间不知道哪里去了,有人说被下令击杀了,有人说和一个胡言乱语的疯婆子被送到平西关外了,也有人说她自己上吊死了。

    无论是哪个说法,反正人是没了。

    豫王府后院里头就剩我们一家三口一起过了。

    娘没生儿子,最着急的其实是外祖家,我还记得我很小的时候,外祖母带着娘求神拜佛,什么名山大川都走遍了,有段时间整个正苑里全是药味儿,嬷嬷奉了药汤进来,我躺在暖炕上困中觉,迷迷糊糊听见娘对嬷嬷说,“这种事讲缘分,强求来的都不长留,我有阿繁一个也就够了,大约是在抵早些年那个孩子的债吧。”

    “瞧您说得!您当初要将那件事摊开来告诉王爷,我就说不能不能,您偏偏是一意孤行,果不其然两个人当初哭成一团了吧?不过因祸得福有了阿繁,其实王爷的反应我也没大想到...唉...你们能当作是互不相欠,一笔勾销,大概就是顶好的结局了...”

    嬷嬷将药碗搁在木案上,也随娘喝不喝。

    我迷迷糊糊听了一耳朵,没听大明白,搂着被子再翻了个身,翻过身后,外厢便再无言语。

    我觉得娘是顶好的一个女人,出身好,容貌好,进退行仪好,连对付人也是和和婉婉的架势,她还没出手,爹倒冲到了最前头——有不要命的官宦人家不敢谏言说贺皇后椒房独宠,失德善妒,人家膝下几个儿子,生产值高得不得了。

    要想背后嚼舌头的,就把眼神放到了我们家。

    没直说我娘,背地里说我外祖家“不会教养女儿”,“无子无德,还不许男人纳妾”,爹一听登时毛了,撩起袖子下了帖子请那几家人喝茶,喝着喝着就动了手——我爹单方面殴打旁人,别人不敢还手,一个成了猪头,一个成了香肠嘴。

    皇帝一手把这事儿压下来了,我爹打人时候的英姿也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,和这个壮举一起传诵的还有我爹一句话,“有个丫头好得很!人生在世活得不易,还管什么身后的屁事儿!没儿子又怎么样!又能怎么样!老子有个好媳妇儿足矣!”

    男人们嫌他丢人,女人们大概都眼冒星光。

    我立时正蹲在平西侯府里的长廊和照哥儿一块儿捏泥巴,模模糊糊听照哥儿他娘说,“过尽千帆,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..”

    全不搭嘎的两个句子。

    我却懵懵懂懂中像是明白了什么。

    在爹大发神威打人事件之后,紧接着定京就出了个平西侯长孙聚众斗殴事件,阿舒哥哥偷摸领着我去瞅照哥儿,照哥儿鼻青脸肿地躺在床上见是我,呲牙咧嘴地笑,“那几个嚼舌根的小兔崽子说你母亲不好遭我听见了...”

    我一笑,眼泪紧跟着就下来了。

    然后平西侯府就上门提亲了。

    我爹笑得连聘礼都不想收,恨不得买一送一,生怕人反悔。

    我出门子前一天,照哥儿偷摸翻墙进豫王府,也不晓得哪个不着眼的小蹄子看见了翻个身就打小报告,被我爹一把逮住,冷着脸伸手就拍了照哥儿两下后脑勺,我便哇哇直叫,爹抬起手忍了忍,到底忍下了,拽着照哥儿去花间喝酒去。

    几巡交杯换盏之后,我与娘在外间做针线,听见爹在鬼哭狼嚎地叫。

    “给我好好待阿繁!女人家活着不容易...有时候嘴上不说,心里头记着,夫妻间没有隔夜仇,两个人把话摊开说,什么都过得去!”

    我将针线放回箱笼里,起身想进去劝,哪晓得娘将我一把扯住。

    我抬了头,却见娘双眼亮晶晶的。

    爹估摸着是醉了,说话大舌头,偏偏还要接着说下去。

    “男人...也不能太荒唐了!荒唐狠了,女人的心就淡了,女人心一淡一凉,捂都捂不回来!我是气运好...再加上阿繁她娘是个好女人...经了回大事这才醒过来,就算是这样...我也哄了好久才哄回来...半夜三更去东郊买过鱼皮馄饨...自己学过刻章,啧啧啧,学得我满手的水泡...出门连母马也不骑...什么都听媳妇儿话...”

    “我给你说...阿繁被我惯得不像话,她不像她娘那样好说话...你小子要敢荒唐,信不信老子亲自出马打折你的腿...”

    说话说到最后,声音渐渐低下去。

    我再抬头看娘。

    娘的眼里泪盈盈的,好像清秋时节中,被风雨洗刷过的深泉。R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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